【漾泉·古雕碑刻】亦談大陽泉村“節(jié)孝坊”
周末，和友人去大陽泉古村游覽。在村內(nèi)主街巷義學堂旁邊北支街口，看到一座古牌樓的底座遺跡，原來這里曾聳立著一座清代的石木牌樓，所以這條巷叫“牌樓巷”，牌樓名“節(jié)孝坊”。據(jù)有關(guān)資料記載“節(jié)孝坊”建筑格式為兩柱雙耳三檐式，高4米，寬3.3米。石柱底座為“云勾形”雙耳石墩，纖方上嵌立匾“節(jié)孝坊”，背后寫有“懿訓永垂”四個大字。纖方雙頭伸出石柱兩側(cè)三尺，撐耳檐垂花，主檐縱徑三尺。原是古村內(nèi)一處有紀念性的建筑物，后被毀。
見我駐足不前，朋友說：“這個‘節(jié)孝坊’就是為旌表你們白家的一位媳婦延氏而立的。她丈夫青年早亡，她守節(jié)不嫁，孝養(yǎng)翁姑，兒子年幼，撫孤成年。為表彰她而立了這個坊。”我問：“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是平定白氏第幾世？”朋友笑著說：“村民相傳，這個牌坊是清朝乾隆年間立的，也有說是雍正年間立的，至今三百來年了，年代久遠，詳細情況，我也說不清楚。”游覽中朋友見我的思緒仍停留在那個“節(jié)孝坊”遺址上，就說：“你不是有《平定白氏家譜》嗎，回家后查查是否有這方面的詳細記載？”又對我說，“聽說村里要重建‘節(jié)孝坊’。”
回家后，我查閱了民國五年第五次修定的《平定白氏家乘》和2004年第六次修定的《山西陽泉平定白氏家乘》，和清乾隆五十五年版的《平定州志》，終于找到了關(guān)于這個牌坊較詳細的有關(guān)人事情況。
在《平定白氏家乘》第七卷的《坊表記》中，記載白家有節(jié)孝坊一座，是為第十三世祖白呈懿的妻子延氏而立，在大陽泉村。
在《家乘》中還查到，平定白氏第十三世祖白呈懿是清初增生，妻延氏，延氏年23歲時夫亡，遺孤白玠，甫四歲。延氏孝養(yǎng)翁姑，教子成立，壽逾七旬，旌表建坊。在《平定州志》中也有同樣的記載。
以上記載，說明延氏23歲時，丈夫白呈懿就去世了。她撫育才4歲的兒子成長，再未改嫁，查《家乘》可知。她的兒子白玠，字君艾，是清例貢生。白玠配呂氏、張氏兩位妻子，生子四人。分別為白耘，字青來；白杞，字集功；白栲，字尉南；白柷，字蔚南。白耘是清康熙年間例貢生，白栲是生員，任浙江省永康縣縣丞。延氏壽逾七旬，在長達47年的守寡歲月中，延氏不僅撫育兒子讀書成長，還為兒子成了家，按常理推斷，她應該還看到了四位孫輩的成長，真正做到了撫孤教子。
現(xiàn)在再來看延氏的家庭情況：《家乘》記載，延氏的公公名白世昌，是平定白氏十二世祖。白世昌有子三人，分別名：白呈文、白呈懿、白呈奇。延氏是白世昌的二兒媳。長子白呈文是清康熙年間拔貢生；延氏的丈夫白呈懿是二兒子，是秀才；三兒子白呈奇是清武秀才，例貢生。以上記載說明這個家庭重視讀書，文武皆學，是書香之家。到后來白呈奇的兒子白環(huán)成為浙江省嘉興府同知，按清朝慣例，他被貤封為文林郎，延氏的公公白世昌因?qū)O環(huán)的官秩，被貤贈為文林郎。婆婆商氏貤封為七品孺人。以上人事被記錄在清乾隆五十五年版的《平定州志》和《平定白氏家乘》中。延氏的公公、婆婆、小叔子、侄兒都享受著七品官的待遇，這樣的家庭，在當時來說，經(jīng)濟上應該還是比較富裕的。在清朝，七品官每年有45兩銀子的基本工資，當時一個小康家庭一年的生活開支也就是幾十兩銀子，而對于當時的普通農(nóng)民來講，45兩銀子是他們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收入。而對于在任的七品官，如延氏的侄兒白環(huán)來講，除基本工資外還有養(yǎng)廉銀等額外收入，實際年收入應該不菲。由此推斷，延氏晚年所處的家庭環(huán)境還是富足的。延氏的兒子白玠是清例貢生，什么是例貢生？在清代科舉制度中，凡按例捐納而為貢生者，稱例貢生，可任職，但不屬于入仕正途。家中無錢能捐納嗎？不能！從這一點也反映了，延氏雖丈夫已逝，但從經(jīng)濟層面講，她的生活也許并不太拮據(jù)。倒是從精神層面講，守寡47年而不改嫁，其堅定的意志，堅強的性格，非常人可比，令人贊嘆！
《平定白氏家乘》中沒有記載白世昌一家是幾代同堂生活，還是三個兒子都分家另過，但不論同堂或分家，延氏在撫育兒子白玠成長的過程中，應該不能脫離這個大家庭的影響，兒子在爺爺、奶奶、伯父、叔父等的影響下重視讀書，成為例貢生，也就不足為奇了。或許這種書香門第的家庭氛圍，是促成延氏在夫亡后不想、不愿、不能再改嫁的原因之一吧！
對婦女改嫁的看法，宋朝以前不如后世嚴苛。西漢時有“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離”的說法。寡婦再嫁，古時稱“再醮”，意思是再舉行一次酒宴，并無禁止之意。歷史上婦女改嫁的事例很多。如孔子的兒子孔鯉死后，守寡的兒媳嫁到衛(wèi)國；西漢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是由愛慕而改嫁；漢武帝的姐姐平陽公主與大將軍衛(wèi)青結(jié)合，是第二次出嫁；唐高宗十九女，改嫁者有四；唐太宗二十一女，改嫁者有六；北宋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在丈夫趙明誠死后亦曾改嫁……宋以前不論官府還是民間，都是允許寡婦改嫁的。
宋朝的理學家適應強化封建專制主義的需要，宣揚“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從一而終的貞潔觀，但女子改嫁并不遭到非議，如范仲淹的母親即曾改適他人。宋以后，歷經(jīng)元、明、清，尤其是明朝統(tǒng)治者的提倡，婦女改嫁才被視為非常越軌的行為。明洪武元年，朱元璋就曾下令，對守節(jié)不改嫁的寡婦進行表彰。規(guī)定：“凡民間寡婦，三十歲以前，夫亡守志，五十歲以后，不改節(jié)者，旌表門閭，除免本家差役。”至此以后，夫亡守寡的婦女改嫁，雖未明令禁止，但被視為越軌失節(jié)，遭受歧視。所以許多婦女在夫亡后，寧愿過清苦貧困的寡婦生活，也守節(jié)不改嫁，爭取旌表立坊，“節(jié)孝坊”就成了一位寡婦、一個家庭、一個家族，乃至一個地方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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