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在高速入口排隊,馬上就上高速了。”
“好,掛了吧,看好孩子,好好開車,千萬注意安全。”老馮掛了女兒的電話,看了看墻上的鐘表,八點整。如果高速不堵車的話,全程五百里左右,女兒十二點前準能到家。她要開始著手做午飯了,先燉上女兒最愛吃的菜吧。
老馮一邊一刻不停地忙活,一邊回想著女兒遠嫁以來的種種不易。
當初,女兒把男朋友帶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從內心是反對的,但是看著女兒眼里的歡喜,看著未來女婿的蓬勃朝氣,縱有萬般不舍,她也只能忍痛割愛。記得有老友要給女兒介紹離家五十里外的一個男朋友,她說不行,五十里太遠了,她是從村東嫁到村西,她的女兒可不能嫁那么遠。現在倒好,女兒要嫁到五百里之外去了。
結婚那天,老馮和老伴租了一輛大巴車載著二十余位至親前往女兒的婆家,那也是他們第一次前往女兒未來要生活的地方。因為是隆冬時節,他們早上五點就出發了,全程行駛在國道上的茫茫大霧之中。到達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二點了,錯過了女兒婚禮的重要時刻。匆匆吃了午飯,一行人又往回趕,偏偏又開始下雪,大車行駛更加緩慢。到達縣城以后,天早黑透了,先把所有親戚送到了家,至于她和老伴幾點才進的家門,她早已經忘了。她只記得此后的好些日子,她天天心口疼,許是女兒結婚那天挨凍著涼了,許是參加完婚禮回來哭了一路,想到女兒離家五百里,以后回家一趟都那么不容易,她的心更加疼了。
再次前往女兒的婆家,是幾年之后了。她對去女兒家的路線早已爛熟于心。她只身前往,沒有提前給女兒打電話,因為女兒快到預產期了,行動多有不便;她不想這一路都讓女兒擔心,只想給女兒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天一早就動身了,從廣平坐車到曲周,從曲周倒車到衡水,再從衡水坐車到深州。一路上感慨萬千,老馮想到這就是女兒經常回家的路線,想著女兒每次往返的辛苦,她真是后悔當初沒有阻止她遠嫁。想到女兒一家已經從村里搬到了城里,女兒女婿工作穩定,家庭幸福,女兒的生活越來越好,她感到了些許安慰。
在深州縣城下了車,已是午后兩點半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餓。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女兒的電話,女婿趕來把她接回了家。看到從天而降的媽媽,女兒哇哇大哭,母女倆抱在一起哭了半天。然后,老馮打開她背來的大包小包,一樣一樣打開、鋪好,擺滿了一屋子,全是小嬰兒的小衣服、小花被子、小褥子、尿布等等,都是老馮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這是多愛自己的女兒啊,才會給女兒的孩子準備這么多的禮物。老馮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這也是女兒上大學以后十年來母女倆朝夕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這是女兒的月子,也是她和女兒的蜜月。現在有了外孫女,關于女兒小時候的點點滴滴,老馮都又回憶起來了,天天都能講一籮筐的趣事,引得女婿都要嫉妒她和女兒的親密感情了。老馮一說要回廣平,女兒就要掉眼淚,歸期推了又推。可是老馮不得不走,家里還有一大家人需要她照顧呢。臨走,老馮一再叮囑女兒要更加孝敬公婆,家庭和睦永遠是第一位的。女兒也是當媽媽的人了,一言一行都是孩子的榜樣,一定要做孩子的好榜樣。最后,老馮說:“不要掛念我和你爸,我們身體都結實。照顧好自己,等孩子大點了再回去。”她義無反顧地轉身上車走了,又是走一路哭一路。
回想到家里,老馮的眼淚又要冒出來了。女兒帶著外孫女回來一趟要倒好幾次車,實在太辛苦,她就鼓勵女兒考駕照,自己開車就來去自由了。后來,女兒歷盡艱難,終于拿到了駕照,她真心替她高興。可是,女兒膽子太小了,不敢上高速。老馮自己坐車去了深州,然后請女兒開車走高速把她送回廣平。那是女兒第一次開車行駛那么遠的路程,女兒在家住了一天,第二天又獨自開車返回深州。她在家如坐針氈,默念了三個多小時的阿彌陀佛,直到女兒打來電話說安全到深州了,她懸著的心才落下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幾年過去了,外孫女上小學了,她也老了,去女兒家的次數少了,女兒回來的次數多了。她們相隔五百里,彼此掛念,雖然常常打電話,卻不能解思念之苦。現在通過微信,可以經常視頻見面,女兒好像近在眼前一樣,真好。而那五百里的距離,好像也不是那么遙遠了。
老馮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把女兒愛吃的飯菜一樣一樣都做好了。
她側耳聽著門外的汽車聲,一輛接一輛駛過去了。終于聽到了汽車的關門聲,聽見女兒喊“媽”!聽見外孫女喊“姥姥”!她一邊應著,一邊迎出門去,去迎接屬于她的幸福,來自五百里外的遙遠的幸福。 白月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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