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楊建民《翻書風清》有感
李青石
楊建民先生與我同齡。我們有幸在年紀不大的時候恢復了高考，走進了高校。初進學校圖書館，見到那么多古今中外各類名著，如同走進阿里巴巴的藏寶洞，眼睛都放光了。那時對書的熱愛，可以用“貪婪”二字形容。大學期間夜以繼日，如饑似渴，甚至是囫圇吞棗地讀書，是我們那一代學子的常態(tài)。建民作品所描寫的對書的情感我也感同身受。
建民對書的愛戀、對書的鐘情、對書的癡迷可謂一往情深。他閱讀面之廣、之博、之深、之精，令我十分欽佩。處處留心皆學問，建民是位有情人、有心人、有志人。他的這部新作《翻書風清》《湖南大學出版社2017年8月版》以書為媒，記錄了與現(xiàn)代文壇大師們的溝通、交流，展現(xiàn)大師們高尚的品格、特異的性格、深厚的學養(yǎng)、精邃的見識、豐富的閱歷、坎坷的人生。
的確，在建民的《翻書風清》中看到的大都是老一代讀書人純真、善良、美好的品格與行為。巴金先生是當代文壇泰斗，但他卻平易謙和，撥冗為素不相識的青年讀者所寄去的圖書莊重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細心的建民從老人家在《真話集》和《家》《探索集》上簽名日期的差異中看到巴金先生有錯必糾的性格特點。《黃河大合唱》的詞作者光未然先生是享譽世界的文學大家，建民寄書求簽題，而光未然先生因工作繁忙未能及時回復。三年后發(fā)現(xiàn)，居然鄭重回信說明。為表歉意還為建民書寫一幅書法條幅。文學大家以常心對待普通讀者的細節(jié)令人無比欽佩。朱光潛先生學貫中西、學識廣博。建民在書中說：“當時美學界流行著一句話，朱光潛將西方美學著作翻譯介紹到哪里，我們才能研究到哪里。”他在讀朱光潛的著作時寫下了這樣的感受：“隨手翻去，那清明的智慧，平和如流水的文字，那么輕易就觸動你，給人啟示，給人愉悅……”在《與魏荒弩的書翰緣》建民記敘了與《涅克拉索夫詩選》譯者魏荒弩的筆墨翰緣。建民曾因研究“西北聯(lián)大”的問題寫信求教魏先生，魏先生并不因為建民是偏僻小城的教師而冷落他，解答建民的問題，并寄贈自己的學術新著，推薦發(fā)表青年學人建民的論文。老學者的善良行為堪稱楷模。
建民《翻書風清》的文章同他的為人一樣平靜而熱忱、沉穩(wěn)而深邃，平和而情熾、理性而思辨。盡管這本書中許多文章學術性極強、學術價值極高，但他文章的表現(xiàn)方法更近抒寫心靈的散文寫作手法。寫人敘事，語言平和溫潤、樸實純凈、形象生動，敘事平緩隨性、娓娓道來卻能扣人心弦。不多的文字便能精確地描繪出人物的神采與個性。書中所記敘的大師們都曾經(jīng)歷了十年“文革”浩劫的磨難，譬如《巴金先生的簽名本》一文對巴金的介紹就有很強的時代印記：“實在說，在此之前，巴金的名字聽說過，見到過，但那是在震耳欲聾的大喇叭里，在打著血淋淋、紅叉叉刺目的大字報上，一連串可怕的‘罪惡’構(gòu)成了我對巴金的最初印象。”在《與魏荒弩的書翰緣》一文中，從建民轉(zhuǎn)述的魏先生的文字中，我們看到了老一代文人中的一些耿介之士，不僅待人平和、為學嚴謹、甘為人梯，而且個性鮮明、鐵骨錚錚、不卑不亢。曹靖華、魏荒弩等四教授敢于藐視荒唐的考教授鬧劇，在考教授的鬧劇中大膽地交“白卷”。在《蕭軍的題字本》一文中，通過簽名的豪放不拘一格顯現(xiàn)蕭軍灑脫不羈的性格，真是見字如畫。
建民的散文隨筆語言精辟、凝煉，概括力強，能用極少的文字概括極其豐富的內(nèi)涵。如在《彩箋尺幅云煙萬千》一文中寫了閱讀《近現(xiàn)代名人尺牘選粹》一文的感受。他對各位大師的書箋的敘述和描寫十分凝煉、傳神。“中國舊時信箋，顯示了文人的多樣雅趣。譬如其中收的蔡元培一函，字先不說，那箋紙，底子淺綠，上繪有淡黃薄綠相間的卷曲葉片，蜿蜒枝條，再加上深黃色題字……相互映襯。箋紙本身，即可以品賞之頁面；更加上蔡元培一筆好字，那個效果，叫人無法言傳。陳衡恪一函，箋紙底色淡土黃，中印兩個大大的行書‘飛鴻’。鋪開望去，心胸為之一展……李文田一函箋紙淡紅底色，上描樵夫漁子，似相互問答。樵夫肩扛柴薪，漁子手持釣竿，人物用簡筆勾勒，一望之下，令人生林池野趣……”《近現(xiàn)代名人尺牘選粹》我沒有見到，但從建民的這段文字記錄中，我們似乎看到了書中所收錄的這些文字大師們精美絕倫、風格各異的書箋，使我已心向往之。
讀建民這部《翻書風清》，如春風拂面，給人以沁心潤肺之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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