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散場的散伙飯終將到站的“畢業游” 畢業季，以狂歡的名義告別
山東建筑大學拍攝畢業照的學生(朱浩然 提供)
一進5月，濟南的夏天就飛奔而來，有那么一群人也將要在這個季節，背朝學生時代飛奔而去。
在山東建筑大學的網紅景點“建大站”火車餐廳，“站臺”上已經有化妝師打開工具箱，等待著即將來拍攝畢業寫真的學生。碩士畢業生盛秋和她的3個舍友，也已把拍畢業照提上日程，這是她們在畢業旅行、散伙飯后的最后一項計劃。
狂歡結束，她們終將向學生時代揮手告別。就像“建大站”站牌上標注的起點和終點，畢業季作為中轉站，迎來送往，一屆又一屆學生從“昨天”走到“明天”。
「特價機票、露營住宿」 一個宿舍的集體旅行
2017年10月，畢業論文進入了籌備階段，第一縷離別的氣息吹進了山東建筑大學這間工科女生宿舍。盛秋來自菏澤定陶縣，本科畢業時就從云南一路飽覽壯美河山到銀川的她，在碩士研究生即將畢業的時候興沖沖跟其他3個女孩研究起了路線。
同寢室的青島女孩劉欣、河北邯鄲的韓曉，還有青海姑娘冷冰，都加入了這場畢業旅行計劃。她們原本的目標是泰國或周邊消費不高的國家，但考慮到畢業論文開題、老師的隨時“召喚”，時間上并不充裕。劃掉這個目的地，在年輕女孩心中有著標志性意義的西藏成了下一個目標，但這個計劃卻沒有得到她們家人的支持。
今年4月底，論文進入了審查階段，她們終于買好機票踏上了飛往網紅城市重慶的飛機。熱辣的火鍋、濕熱的空氣和別具一格的建筑，5天的旅行就像一個大party。機票是她們再三研究買到的最低價，濟南到重慶只要400元，一天只吃一頓特色大餐、住人均100元的快捷酒店、市內交通全靠地鐵和公交，這一趟花銷大概在每人3000元左右。
從重慶打包好真空兔頭，女孩們直接飛向了江蘇常州，又輾轉高鐵到達蘇州，這是園林景觀設計專業學生的天堂。逛園子、去音樂節、品嘗蘇州小吃，住宿用背了一路的帳篷扎在音樂節露營區解決，這場附加的3日小行程每人花費不超過1000元。
對于她們來說，這些花費在本科畢業旅行時還是天文數字。盛秋2013年本科畢業時，體驗了從濟南坐近50個小時硬座火車去昆明，近30個小時硬座去銀川，住在20元一個床位的青年旅舍，那個夏天一個人的跋涉讓盛秋記憶猶新。
“研究生期間會有一些助學金，不用完全依靠家里，本科的時候要向父母開口要錢，當然是能省就省。”盛秋說，雖然女孩們都不是來自富貴家庭，但父母都支持她們的畢業旅行。遠渡重洋或是濟南周邊，幾乎每個同學都以旅行的方式告別自己的學生時代，告別同窗的他們。
2017年的馬蜂窩《畢業旅行報告》顯示，畢業旅行是85.6%應屆畢業生的共同選擇。這些畢業生認為，畢業旅行不僅是一份回憶，也已經成為他們緩解畢業焦慮的重要方式。
「從父輩到如今」 吃不完的“散伙飯”
畢業旅行對于父輩來說，是怎樣一種概念?盛秋的父親說，他1991年從菏澤學院的師范專業畢業，還沒出校門一只腳已經邁進了工作單位的大門。“畢業旅行”是根本沒有的詞兒，“我們畢業的時候，最重視的就是畢業典禮和畢業晚會，大家表演節目熱熱鬧鬧的告別學生生涯，我還在畢業晚會上吹了一曲簫。”
畢業晚會在盛秋看來是有些無味的，很多同學都在躲，但她和父親也有著共同的畢業記憶，那就是“散伙飯”。
“散伙飯真是一頓接一頓，把人都吃胖了。”盛秋說，散伙飯的費用全都是aa制，但這筆花費不可小覷，“比如說我的師門下只有我和另一個同學兩人畢業，請導師吃飯，自然師門內的學弟學妹也要一起作陪，這頓11個人的飯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分擔。”
仔細算算必須吃的散伙飯，宿舍一頓、班級一頓、師門一頓、關系親密的一頓、社團一頓，其中班級和師門聚餐還要分為“帶老師”和“不帶老師”，有同學因工作提前離校還有“送別飯”，幾乎每天都在告別，學校附近的飯館吃了一個遍。
盛秋說，她總記得一句話，“畢業后有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會見面了”，想起那些逐漸疏遠的本科同學，她寧愿多花點錢也要留住這一刻的情誼。
在盛秋父親的記憶中，他和同學們的散伙飯多數是在學校食堂解決的，那時經濟的緊張和物質生活的匱乏，支撐不起每頓都“下館子”，甚至心里想著一醉方休，酒到嘴邊還得算計著喝。
山東大學社會學教授王忠武說，“散伙飯”是畢業季的絕對傳統，每年此時他也總會受到學生的邀請，雖然抱著一種不愿意讓孩子花錢的心態總在婉拒，但分離的場面著實令他感動。在他看來，“散伙飯”更多的是同窗多年情誼的體現，而非屢屢被指責的“攀比”、“享樂”。
“我們的人際關系一方面來自血緣，另一方面來自社會，血緣關系在一個人走出家門的時候能給的幫助和關懷會下降，反而同學之間建立的情誼非常寶貴，并且需要進一步的維護、鞏固，散伙飯是一個很好的契機。”王忠武表示。
「即將各奔東西」 讓畢業照定格時光
青海姑娘冷冰在4月底就已經簽約了北京的工作，像其他畢業生一樣，“押一付三”的房租讓她喘不過氣來，最終在父母的支持下投入幾萬元在北京暫時安頓，帶著對未來扎根一線城市的憧憬成了一名“北漂”。
劉欣最終決定回到家鄉青島，這樣既讓父母放心，未來生活也輕松一點，畢業前夕她就能順利入職事業單位進入試用期。
韓曉目前還在四處奔波面試，對她而言上海有更多的機會，天津有異地戀多年的男友，邯鄲老家有日漸老去的父母，人生的十字路口，抉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業的難題讓女孩們不得不散落天南海北，盛秋傷感之余，在工作和繼續深造之間陷入了糾結。“我們這個專業回到家鄉小城，可能根本沒有合適的工作能體現這些年的學習成果，我前段時間考武漢一所學校的博士生又沒能進入復試，現在報了網課好好學雅思，爭取能申請到國外的學校繼續深造，但父母又盼望我能找個工作穩定下來。”盛秋的糾結，被一部分同學認為是“逃避”，但像她一樣不急于工作的也不在少數，“同學里有準備考公務員的，還有打算創業的。”
“我們畢業的時候，本科生已經是非常榮耀的了，能找到不錯的工作，很多專業還會分配工作，考研、考博的同學很少。”盛秋父親雖然沒有絕對支持女兒繼續深造的愿望，但也深深地意識到時代變化對于學歷要求的拉升。
眼看各奔東西，拍畢業照也要提上日程。除了學校安排的集體照，個性化的畢業寫真也是“標配”。盛秋說，本科畢業時她班里的20多人集體請了一個攝影團隊，每人只花了五六十元。
“現在校園里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拍了，民國裝、學生裝最多。”盛秋猜測，山東建筑大學最火爆的“建大站”火車頭景點即將迎來人擠人的階段，她和舍友們也計劃著請一位攝影師，定格學生時代最后的美好時光。
「更包容的高校」 更濃情的畢業季
“理想主義”和“浪漫色彩”，這是王忠武心中對于“大學”的標簽。“大學校園是時尚的、先進的，大學生又是浪漫的，應該說畢業季如今發展成為一種現象，折射了整個高校和社會的變化。”
作為老師，王忠武眼中的畢業季，展現更多的是學生們越來越重視這樣一份終身的記憶。大多數學生作為獨生子女的孤獨感，讓同學之間的感情毫無疑問成了一筆寶貴的財富，他們試圖通過畢業這個時間點，用拍照、吃飯、旅行的方式去加固這份情誼是無可厚非的。另外，畢業季“撒歡兒”也是對寒窗苦讀學業完成的一種慶賀，體現的是對學業成果的敬重，此時的濃情不應該被指責。
對于學生是否有能力在畢業季“高消費”的討論、“享樂主義進象牙塔”的看法，王忠武也為學生們捏把汗。個體之間經濟能力的差異，讓畢業季消費對一部分學生造成經濟壓力，“理性消費”是他一貫對畢業生的囑托。
“校園文化也是越來越包容的，從過去的不許學生做這做那，到如今默許他們在合理的范圍內撒歡兒，這是新時代文化觀念、文化建設的表達，是進步的象征。”王忠武說。
5月15日，論文的審查結果出爐，女孩們的論文無一例外地都被列入了“一類”。心里的石頭落地，學生生涯的最后一筆助學金也即將發到手，她們又計劃了新的行程——到上海迪士尼圓一把“公主夢”，畢竟學生證上的期限越來越短，半價門票不能浪費。
劉欣作為班長，也正在征求同學們拍畢業照的意見，雖然只有十個人的班級很難擺出什么“造型”，但缺了這組照片，總歸有些失落，“畢業是遲早的事兒，但希望感情能長就長一點。”
原標題：不愿散場的散伙飯終將到站的“畢業游” 畢業季，以狂歡的名義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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