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向故鄉院子的雪

抬頭望向窗外，才發覺外面下雪了。陰暗充斥著的天空，凝重而低沉，連風也仿佛被扼殺在這無邊的陰霾中一般，一切都顯得沉悶死寂。一片一片的雪，沉重、呆板，以直線的方式，下墜成簾。這冬的精靈，全然沒有靈動翩飛的歡娛，亦沒有清新玉潔的純美，它帶給我的是內心陡然升騰起的憂慮、傷感和不安!
遠在百公里之外的故鄉也一定下雪了吧!母親說雪已下了很厚，而且還在下個不停。她反復叮嚀我不要回去…放下電話的母親一定是去打掃院子里的積雪了吧!淚眼朦朧中，我仿佛看到故鄉院子里，在水泥打的闊臺和走廊上，母親落雪的白發、蒼老的臉頰、如弓的脊背、蹣跚的步履……
雖說母親是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但一年大多數時間是一個人度過的。哥哥經常外出打工，嫂子在縣城的一所中學做生活老師，以便照顧在城里讀書的兩個孩子。已經83歲的母親，骨質疏松導致的腿疼常常困撓著她。好在母親沒有什么其他毛病，飯量也好，身體也還硬朗。盡管這樣，對母親常常放心不下：傍晚是否鎖好了大門;一日三餐有沒有應時按候地吃;腿是不是疼得厲害;下雪路滑，走路會不會摔倒;早上起來有沒有生爐子，晚上睡覺爐火熄滅了沒有……
一定要生爐子，平房可不同于窯房!
童年的時光是在窯洞中度過的。那時的冬天似乎比現在更冷，下雪也更為頻繁。一孔堅固的窯洞一副厚實的窗簾一鋪沉穩的土炕便是當時溫暖的記憶了。傍晚時分，母親將窗簾早早地擋在窗外。窗簾是母親縫制而成的。她用剪刀將破舊的衣服剪成菱形或正方形，搭配以不同的顏色，然后用針線一針針拼接在一起，再配上四邊，綴上鼻眼，掛在窗戶外，既美觀又御寒。入睡前，母親在灶中攢上柴禾，拉起風箱，熊熊燃燒的火焰發出呼呼聲響，燒得發紅的火蓋像一個大火爐，溫暖的氣流迅速在屋里彌漫開來。一家六口擠在熱乎乎的土炕上，直至第二天凌晨都不覺得冷。
而今，住在寬敞的平房里，寒冷的氣流透過單薄的屋頂和窗玻璃逼進來。年邁體弱的母親，又如何能經得住這寒氣的侵襲!
母親老了，面對孩子們的百般叮嚀，她總是順著我們，像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唯恐孩子們為她擔心而影響工作。我知道，在她順從的語言背后，也許還未吃過早飯，也許還未生著爐火，也許她正躺在炕上打著點滴……
母親對孩子們無所求，她不愿成為孩子們的負擔。她很少給我們打電話，即使在她生病的時候她都不會說一聲。母親一生辛勞，生活儉樸，飲食上從不挑剔。相對于營養品保健品之類的東西，她更喜歡吃粗茶淡飯。她因此時常安頓我們回去時不要買什么東西，能吃飯就好。去年冬天，我和妻子上街為母親買了棉衣棉褲以及外套，她一件一件詢問了價格，絮絮叨叨地說太貴，責備我亂花錢。母親將衣服鋪開疊起，用手不停地摩挲著，我分明察覺母親臉上的喜悅——這喜悅并沒有彌補我對母親的愧疚，反而讓我更感慚愧和自責!
窗外，雪仍在下著，如絲如縷，如泣如訴。愿這雪穿越這厚重的陰霾，飄向我故鄉的院子，向母親捎去我的思念和祝愿：愿母親吉祥安康!
(作者單位：朔城區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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